星星集邮册

【无差/东方快车】炊事班的故事

*炊事班x文工团,论怎么样吃出爱情,恋爱倒是没怎么恋,还不如说是美食文学,可是好像也没写什么正儿八经的吃的 

 

徐均朔起床的时候天还是擦黑的,他端着脸盆和牙具去公共盥洗室收拾,墨绿色的迷彩长袖被高高挽起到手肘。到水池边迎面正撞上等下要赶早去买菜的龚子棋,龚子棋顶着炸开的鸡窝头,半闭着眼睛,有几缕头发被打湿贴在额前,嘴里还塞着牙刷,一副困得不省人事的模样。 

他含着满嘴泡沫含混不清地问徐均朔招待文工团需不需要额外买别的菜,徐均朔正擦脸,热水里滚过一遭的毛巾贴在紧绷困倦的脸颊上,熨地每一寸皮肤都舒张开来,他将脸又往里埋了两分,回答说,“那你多带两斤五花肉吧。” 

徐均朔来连队里已经快三年了,他是地方大学生入伍,当年看着参军宣传手册上翱翔长空的战斗机和脸边涂着迷彩的特种兵,心中不可避免地涌起保家卫国的热血,于是顺应祖国的号召,义无反顾地投身到了建设新时期现代化军营的大流中,满怀对新生活的憧憬,直到因为体能不过关,被分配成一名炊事员。 

拎着行李去连队报到的那天,正好遇上了同批来的其它几个年轻人,其中就有龚子棋,剃了寸头的年轻男孩儿眉眼锐利,看着很不好惹。他们这个班是新建的,只有两个拨过来指导的老兵带着,最开始要从扫地买菜做起,后来才到揉面炒菜,徐均朔第二年趁着休假拉着龚子棋一起考了个初级厨师证,被破格升为班长,每次连队开全员大会的时候,从前头望去,他就坐在那一溜新兵前,像一株青葱茂盛的小白杨。 

龚子棋和徐均朔不一样,是个根红苗正的红三代,传闻他爷爷是某大区的副职,父亲就任总院研究所,母亲是军医。有一年除夕,徐均朔剁肉馅的时候问起正在水池边洗白菜的龚子棋是不是真的,被回以一个巨大的白眼。这事儿过了好久徐均朔才听隔壁班的顾易说起,龚子棋家那位德高望重的老爷子是嫌孙子脾气太顽劣,之前有次出海玩遇上强风浪被困,后来被救以后还受了伤,结结实实躺了大半个月的医院,把一干长辈气的不轻,这才被弄进部队里历练,但偏偏他妈妈心疼儿子从小到大没怎么受过苦,几个人一合计给人调来了后勤跑腿打杂,也算让他好好磨一磨性格。 

徐均朔倒还没看出来这位真太子爷哪里盛气凌人,对方从第一天来班上就是一副沉默寡言的模样,不说话的时候很是能唬人,刺棱的发茬像是从来没有变长过,一直是毛毛喇喇的,衬着底下一大片青灰色的头皮,要不是龚子棋给他看过自己以前的照片,徐均朔几乎不敢相信那个梳着油头,戴着耳机在夜场里打碟的年轻男孩儿和自己眼前这位隔三差五,不等天亮就要开着小卡车去农贸市场批发采购的是同一个人。他问过龚子棋为什么愿意来部队,龚子棋说为了找那天的救命恩人,等到徐均朔再多问,他就一个字都不肯多说了。 

索性徐均朔也是真的没有闲工夫操心龚子棋的事情,前几天连长找到他这边来,说是为了下半年的一个重要的演出,这段时间会有上面的文工团来基层莅临指导,带队的是郑副团长,级别五级,中校军衔,各个连队要做好迎接视察考核的准备,他们所在的连队被分到的任务是准备文工团的日常饮食,这种情况一般是不需要徐均朔接手的,只是碰巧赶上一班这几天要负责在训练场演习的战区飞行员的三餐供应,于是二班这种后备军不得不临时顶上。 

徐均朔不怵,但经不住连长反复叮嘱这件事情的重要性,像是要磨得他耳朵生生长出茧子来,于是他只能举着手再三发誓一定好好准备,心里免不得泛起了嘀咕,多了几分对这位郑团长的好奇,倒想看看是有多大的牌面,支使着上上下下好几个连队忙的人仰马翻。 

其实文工团前一天晚上就到了,已经早早在军区里住下休整,但说是要到中午才能到各连队来,徐均朔在办公室开完会回炊事班的院子里时,龚子棋已经买完菜回来了,拉货的三轮车停在墙边,王敏辉正帮着他把捆着的菜肉都往后厨里搬,徐泽辉拿着笤帚在另一边扫地,肩上还搭着块灰色抹布。徐均朔把本子放回住处,又进了厨房穿上围裙和袖套,问龚子棋,“顾易还没过来吗?” 

顾易是一班的人,但因为年纪和二班的小家伙们相仿,经常凑在一处玩,反而更像是二班的编外人员。这次一班长担心徐均朔接待文工团的人手不够,直接喊了顾易过来帮忙,说是等到什么都安顿好了再回去也不迟。 

“刚来了一下,然后书记说文工团人员的人数,资料还有名单送过来了,让我们看着准备招待的午饭,还有酌情安排以后的菜单,你在开会,顾易就说帮你跑一趟腿,去办公室拿东西了。” 

徐均朔点点头,探头去看龚子棋都买了什么,龚子棋偏着身子跟他说:“都是按昨天咱们拟的菜单上买的,除开日常连队里的采购,还另外买了一只鸡,两条鲫鱼,两斤鸡翅,两斤扇排,加上你说的两斤五花肉,牛肉是直接从冰柜里拿的,素菜我昨天清点的时候看后厨都还有,他们说估计来十五六个人,文工团一般小姑娘多点,十来个菜也就够了。” 

“那今天中午是不是不用准备连队的饭菜了?”徐均朔问。 

王敏辉掀了帘子从里屋出来,从三轮车里一手抄起一颗圆白菜回答道:“说是咱们军区演出的场子离这儿近,为了方便以后他们中饭都在这儿吃,我们准备小灶儿就行,连队的人都去一班那边,不用操心。” 

顾易赶上这会儿进了院子,手上拿着三四张叠起来的纸,见着徐均朔人在直接把东西塞到了他手上,顾不上喘口气直接开口说:“你在就行了,来的一共十四个人,去掉带队的郑老师以外,还有个跳蒙古舞的男生,其它都是姑娘,然后书记说除开中午,以后每天晚上郑老师和喻老师也会在这边吃饭,就他俩人,会错峰过来,让我们准备一下。” 

“就是晚饭也要准备两人份的?” 

“倒也不用特地做,说晚上跟着连队吃就行了,只是书记让我转告,你得记着还有这么回事。” 

徐均朔应了一声,眼神从名单上匆匆划过,记住了领队的名字:郑棋元。 

他之所以从连队要名单是因为想知道文工团的人都是从哪儿来的,才好决定主食是做面食还是米饭,结果这一看不要紧,看了跟没看也没什么两样,十几个人的家乡简直占尽了五湖四海,南北对半平分,弄得徐均朔没办法,只能让徐泽辉除了米饭,再蒸上五六个馒头,擀点面皮出来。 

二班的分工一贯是很明确的,徐泽辉只做面点主食,平常吃的馒头花卷包子烧麦,加上煮饭熬粥炖汤什么的都是他的分内之事。王敏辉这边正站在水池旁处理鱼,龚子棋挨他边上剁排骨,打算做一道土豆炖扇排。食材处理好以后就被整整齐齐地按照菜式分门别类地码在盘子里。徐泽辉问中午做什么汤,徐均朔望了一眼备菜台,说萝卜排骨汤吧,记得让龚子棋等下切两根玉米撂进去提味。 

等王敏辉弄完鱼交给徐均朔后,就开始跟龚子棋一人占据一个砧板,分荤素同时备菜,为了赶时间徐均朔直接用了宽油将切了花刀的鱼滚了一遍,沸腾的油剧烈翻腾,劈啪作响,直到鱼肉变得酥脆金黄,他这才换了炒锅加了蒜末洋葱碎豆瓣酱辣椒爆香,加水兑成酱料,把炸过的鱼放进去炖。油用得多烟本身就要大一些,加上辣椒呛人的味道,即使油烟机已经开到最大档,整个操作间还是弥漫着一股辛辣的气息。 

郑棋元带着文工团的人刚进餐厅就闻到这股霸道的味道了,团里有川渝地区的女孩子,瞧着摆在正中瓷盘里的红烧鱼身上盖的那一层辣椒碎挪不动道,喻越越跟在郑棋元身后进来,看到满桌子的大荤硬菜也是着实愣了,那几道青菜像是格外开恩施舍给他们的,委委屈屈地被分散着摆在桌子的最拐角,这一星半点的翠绿夹杂在浓油酱赤的颜色中格外显眼。 

菜还没上完,徐均朔捧着鸡翅出来的时候就看到大家都已经落座,唯独应该在主位上的男人正侧身叉腰站在桌前,像是在研究什么。徐均朔把鸡翅摆上他面前唯一一个空当,于是郑棋元面前真正意义上做到了鸡鸭鱼肉应有尽有,唯独没有一道素菜是他坐下后伸手就能够着的。 

喻越越笑出了声,惹得徐均朔颇为奇怪地看了她一眼。 

其实原先是有人问过他们有没有什么忌口的东西的,喻越越拿着表跟郑棋元说帮他填,结果给郑棋元拦住了,说是不会没有素菜,他捡着吃就行了,不用另外费事。他那时也是没想到能见到这么朴实又有分量的一桌子菜,当下尴尬地不知道应该怎么说才好。倒是徐均朔主动问了一句:“是不合口味吗?” 

“没有,呃,这位...”郑棋元看着徐均朔的眼睛,心里半是为自己出尔反尔即将提出要求,给人家带来麻烦感到愧疚,半是不知道该怎么表达的尴尬,加之没有想好该怎么称呼对方,脑子一热竟然脱口而出一句“小朋友”,这下更是局促,幸而喻越越帮他解了围,她戳了戳郑棋元的胳膊冲着徐均朔说,“他一直吃素,这桌太荤了,能辛苦你帮他做点素菜吗,一两道就好。” 

徐均朔愣愣地听着,手尴尬地在围裙边上磨蹭,以为是自己看漏了郑棋元吃素这一条,恨不得回去认真翻阅复查一遍资料,尴尬地脖根通红,连声道歉,说立刻去弄。郑棋元拉了他一把,“是我没说清楚,我和你一起过去好了。” 

“那不好吧...” 

“有什么不好的,这桌子也没地儿再放盘子,就让她们在这吃,我真没见过炊事班里头什么样子,顺道去瞅瞅也好。” 

徐均朔被郑棋元半推着出了餐厅的大门,从食堂回炊事班的院子要绕一条小路,龚子棋下午要去给别的连队送分发的牛奶,所以把停在墙边的那辆三轮车搬到了外头,郑棋元看着新鲜,东摸西摸地问平常是用来运什么的。 

“白菜,猪肉,人,想装什么都可以,不过挺难骑的,刹车很涩。” 

后厨连着的有件小屋子,里面有单人份的简易餐桌,徐均朔帮郑棋元简单收拾了一下,问他想吃点什么,他在蔬菜筐里翻翻拣拣,问:“西红柿炒鸡蛋,炒土豆丝,炒西兰花可以吗?米饭在锅里,应该还剩点。” 

“诶对了,你能吃鸡蛋吗?” 

郑棋元点头,于是徐均朔从柜子里拿了碗在龙头那儿过了一遍水,敲了两个鸡蛋进去,拿筷子搅匀了,放在一边。郑棋元见他忙活又不好意思干站着,问有没有什么能帮手的,徐均朔见他一身笔挺的军装,跟锅碗瓢盆锅炉灶台显得格格不入,直把人往外赶,最后还是没拗过,也是碍于是领导不敢真太过分,妥协之下还是给郑棋元找了个小马扎让他洗菜。 

徐均朔的刀工一向是不错的,他手上动作不停地把土豆切成细丝 ,尚且有功夫看郑棋元有模有样的洗菜。郑棋元把花菜掰成一块一块的,听着身后案板上连贯地传出噼噼啪啪的切菜声,想要是自己的刀工也能这么娴熟该有多好。 

“郑老师,您会做饭吗?” 

“会做一点简单的家常菜,我做红烧肉那真的是一绝,”郑棋元起身从案台上拿了个沥水的筐子,把西兰花装进去,上下抖两下抄掉水分,放在徐均朔边上摆着,徐均朔问他你不是吃素吗,郑棋元乐了,谈到自己的拿手菜颇为自得,“那也可以给别人吃,越越吃过说特别好,所以我手艺应该还算不错的。” 

“您和喻老师...”徐均朔两眼放着好奇的光芒,只是还没等他说完,就被郑棋元用漏勺的柄敲了头,郑棋元收着劲,因此只是轻轻挨了一下,并没有特别疼,“别没事儿八卦我,越越早就结过婚了。” 

徐均朔这才知道自己闹了乌龙,吐了吐舌头一溜烟端着盘子炒菜去了。 

下午喻越越看着身边撑着脑袋打瞌睡的郑棋元,没好气地说:“就算他们唱的普普通通,你好歹也把态度端正一点,一个个花一样的姑娘搁你跟前晃悠你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 

郑棋元的眼皮都没有抬一下,“我不是正在听吗,姑娘漂亮有什么用,别说跟花一样了,就是长得跟天仙一样都没用,要不然你这个大美女在我面前晃悠那么久咱俩至于一点儿火花擦不出来吗?” 

喻越越翻了他一眼,骂骂咧咧嘟囔了一句:“德行。” 

过来交流的文工团的姑娘们正在一对一地指导连队里的文艺工作者,台上乌泱泱堆满了人,郑棋元和喻越越就是起个领队调度的作用,除了几个重点培养对象,一般倒真用不着他们开嗓唱歌来教学,多数时候两个人都是坐在下面无所事事的闲聊。郑棋元从四点刚过就开始频频看表,喻越越问他怎么了,他盯着台上正在对走位的舞蹈演员的裙摆说:“在想什么时候能吃饭。” 

“是在想今晚到底吃什么,还是在想今天中午那个小家伙会给你准备什么新奇的吃的?” 

“有什么区别?”郑棋元决定装傻。 

喻越越偏着头冲着郑棋元挑眉,说道:“区别是你在意的是吃的还是人,真是有你的,走哪儿都能招惹到小花小草的,我看回头咱们团去学校招人也别宣讲了,直接把你的海报往那一挂,跟海政他们硬碰硬看看。” 

郑棋元闷着声笑,倒是把喻越越调侃的话尽数收下,也没说自己究竟在期待什么,话题一转顺着海政聊了下去,“你当他们的男低音吃素的是吗,就冲着这块招牌跟咱们抢了多少人,多亏是结婚的早,不然小姑娘们得抢破脑袋。” 

“你俩不一个学校毕业的吗,你这么调侃他,他结婚了可你没有啊,他不是吃素的,你...害你还真吃素,反正年年抢人都指望你俩,多亏靠你单身,咱们还能占点上风。” 

郑棋元摸了摸下巴没接话,像是觉得喻越越的话很有道理,等过了饭点,外头的天色都按了下来,黑沉沉一片,喻越越这边正收拾包,他才忽然后知后觉冒出来一句反驳,“可我单身也没用,她们喜欢我归喜欢我,我又不喜欢姑娘。” 

理直气壮地气到喻越越一路上都没有搭理他。 

他们的晚餐是徐均朔提前留好的,但徐均朔也没有见外,真的只是平常连队里吃的那种大锅菜,比起中午精致可口的小灶要简陋很多。喻越越的那份是一碗麻辣鱼片加上两道素菜,郑棋元则是换成了三道全素。相比较喻越越的清白油亮的米饭,郑棋元的那碗里面还夹杂着一些焦黄色的锅巴块,那是从锅底被铲起来的,敲成了碎碎的小块拌在饭里,嚼起来酥脆又不硌牙。郑棋元中午第一次吃就被圈粉了,连连赞叹好吃,晚上徐均朔就又给他做了一次。 

“小家伙,为什么我的饭和棋元的不一样啊,我也想尝尝他那个。” 

徐均朔脑袋点的跟捣蒜一样,连连说还有的,登登登跑回柜子里把那个密封的小罐子抱了出来,里头是做好的锅巴碎,虽然和郑棋元这种不太一样,但是掺在饭里也是好吃的,“郑老师那个是今天煮饭的时候结在锅底的锅巴,中午就铲掉了一半,我答应给他留,剩下的都在他碗里了,这个也是我们手工做的,喻老师你试试看。” 

喻越越接过玻璃罐,笑眯眯地道谢,她舀了两勺就递回给了徐均朔,和蔼可亲到仿佛两个人像已经认识了很久一样,“喊我喻老师干嘛,给我喊老了都,喊越越姐就好。喊棋元也别一口一个郑老师了,他没你想的那么正经,你喊棋元哥就行,或者你愿意喊郑叔叔,也都是可以的。” 

徐均朔抿了抿嘴有些尴尬,飞速瞟了一眼正在吃饭的郑棋元,不知道为什么油然生出一种被友人调侃恋情的意味来,只能挠了挠头说:“越越姐你看起来其实真的特别年轻,比隔壁连队里的小姑娘都好看,像是十八岁。” 

喻越越“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冲着对面的郑棋元直眨眼,也不知道郑棋元是真的那么专心吃东西全然没看见,还是看见了也不想搭理她,左右只能瞧见他面前的菜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减少。徐均朔看他风卷残云一样清扫东西,还以为下午得累成什么样了,喏喏补了一句:“棋元哥你慢点吃,不够锅里还有,或者我再给你做也行。” 

郑棋元猛地一呛,给自己噎住了。 

徐均朔给他去倒水的时候,喻越越终于不用憋笑憋到神情扭曲,郑棋元一边给自己顺气,一边皱着眉问她:“你至于吗?” 

“别一副得了便宜还卖乖的样子啊,这么多年我还不了解你,没见过你对谁这样过,我看你心里偷着乐,偏偏嘴死硬,人家喊你一声棋元哥,还不是我的功劳,快想想怎么谢我。” 

“真不至于姑奶奶,”郑棋元无奈地求饶,又怕徐均朔忽然回来,只能压低了声音说,“充其量就是觉得这孩子挺有意思的,有点好感而已,怎么给你说的我像是对人家居心不良一样。” 

喻越越托着脸看他辩解,眼神一转又落在那些饭菜上,这下多了几分了然的意味,“你着急解释什么啊,谁对谁先有的不良居心这不还说不准呢,我看人对你未尝没有点小心思,你把握一下?” 

郑棋元扭头去看徐均朔出去时没带上的房门,被夜风吹的吱呀作响,透着外头被一盏昏黄的灯照亮的昏黑院子,他说,你让我想想吧。 

还没等他把这件事彻底琢磨明白,他和喻越越忽然就没有那么清闲了,他们这次来到基层一是为了基层下半年的重要演出,二是为了从基层遴选出合适的文艺骨干提拔到总团,在来之前总团就已经有了几个合适的目标人选,只是还需要经过指导和考核后才能完成晋升,郑棋元这几天一直都在带学生,把一些演唱技巧掰开了揉碎了范唱给他们听,帮助他们尽量多的都能完成总团的考核。原先还能赶得上饭点,后来几个青年歌手演完出归队后,他和喻越越忙到脱不开身,只能让小姑娘们去食堂把饭吃了,再给他们打包回来。徐均朔知道了这件事,说干脆他们来送饭,也碍不着什么事还能顺道围观表演。原本的大桌饭被细心地分成了一份一份的盒饭,菜式也从鸡鸭鱼这样的大块头变成了排骨,鸡翅一类更容易独立分开的个体。 

送饭倒是并不麻烦,本来徐均朔他们的任务就是照顾好文工团的饮食,卸下午餐的重担忽然觉得整个早上变得不再那么忙碌和慌张。往往只需要按照前一晚定好的菜单备菜准备,若是还有闲暇时间,就将晚上的案头工作一并处理,从前整天忙碌个没完没了的,这下忽然变得还有些无所事事起来。 

所以当徐均朔问起要不要跟他去给文工团送饭的时候,几乎所有人都不加思索地选择去凑这个热闹。龚子棋的电动三轮重出江湖,几个人拎着饭盒跳上后面的货板,龚子棋把隔板竖起扣着上锁,然后带着一车人浩浩荡荡地往文工团的排练厅前进。徐均朔脚边放着两件保温纸箱,里面不仅仅是给郑棋元他们准备的吃的,还有自家连队文艺工作者的份。 

于是这下整个连队都知道现在最闲的就是炊事班了,每天这几个人甚至不用像往常一样早起,可以悠然自得地把菜做好,然后光明正大地蹭两大顶梁柱的音乐指导课。文工团的姑娘们是乐得见到这几个年轻男孩子过来的,主要是各个都生的好,比起文工团在台上抛头露面的男生也丝毫不差。加上他们从不空手,每次带来的不是卡通形状的熊猫小包子,就是经过改良后的风味点心,偏偏尺寸缩小了,一口一个让人吃起来也没有什么负罪感,连着一段时间下来,郑棋元瞧着那群姑娘们日渐莹润的脸颊,心中难免忧愁。 

“你这也太罪恶了,你看看那一个个小脸圆的,我带来的时候都是一个赛一个的苗条,我现在这么把人带回去,恐怕人家就要打听了,这是哪个连队里的饭菜这么养人啊,回头都把人往你这塞。” 

郑棋元说这话的时候没有丝毫的心虚,宛如大半夜正开着电磁炉煮麻辣烫的人不是他一样。面前奶锅里翻涌着火锅底料,底料倒不是买的,是文工团里老家是四川的小姑娘教给徐均朔的独门调配秘诀。水蒸气从锅盖的缝隙中争先恐后的溢出来,郑棋元揭开一个缝,拿着不锈钢漏勺搅拌,他刚想往里放东西就被徐均朔拦住了,“哥你能喝牛奶的吧?” 

徐均朔从冰柜里拿出一盒牛奶,在得到了郑棋元的允许后分批倒进了还在咕嘟咕嘟冒泡的红油里,汤汁一下子变得浓稠,郑棋元疑惑地看着锅里乳白色的液体问:“这真的能好吃吗?” 

“那你尝尝呀,”徐均朔从锅壁边缘撇了一点汤汁进勺子里,举着凑到郑棋元嘴边,郑棋元本能地要躲,却被徐均朔伸手拦下了,“你尝一口,真的,我非常推荐你尝试这种新吃法,试一下味道也不会很咸,火锅底料里加牛奶真的非常好吃,你等煮开了,再往里面加东西。” 

郑棋元的神情松动了一点,就着徐均朔的手抿了一点汤汁,倒没有什么奇怪的味道,反而在单纯的辛辣里面带上了一点甜香和奶味。等大火把汤滚开后再把早早就准备好的娃娃菜,木耳,土豆片,藕片,菌菇,日本豆腐,豆皮面筋,油条和海带结通通放进去,盖上锅盖任由它们起起伏伏,虽然是全素锅但未必会比寻常肉菜的滋味差到哪里去。 

刚关上火徐均朔一马当先地把吸足了汤汁的油条夹进了郑棋元的碗里,然后满脸期待地等着对方的评价。他应该是煮麻辣烫的老手了,控制时间火候都可以说是刚刚好,油条是冻过的,要是没有煮开就会梗啾啾的很难咬断,要是煮的时间过长又会软的像是一团结块的面粉,像郑棋元现在吃的这样一口咬下去,爆了满嘴汤汁的才算是正儿八经的吃法。 

“好吃。”郑棋元言简意赅地给了评价。 

徐均朔肉眼可见地兴奋了起来,背后那条虚拟的尾巴快要摇到天上去了,他自己倒是没吃,用筷子给郑棋元夹了满满一碗东西。郑棋元吃的速度跟不上徐均朔筷子行动的速度,他的咀嚼肌拼命运动也阻挡不了碗里小山推起来的趋势,偏偏徐均朔还总是一副你快吃,凉了就不好吃的态度催促他吃这吃那。 

郑棋元夹了一筷子土豆片递到徐均朔嘴边,徐均朔正忙着在锅里捞东西,下意识地咬了一口,等他反应过来自己干了什么的时候,郑棋元已经投喂上瘾,两个人你往我的碗里夹东西,我再挑挑拣拣喂回去,玩的是不亦乐乎。 

最后徐均朔送郑棋元出门的时候难得忸怩地问了一句:“你是不是也有一点点喜欢我啊?”他的声音渐渐没有底气,像是被撑到边缘的气球忽然被放气了一样迅速萎靡干瘪下去,当晚月色正好,天气晴朗,映衬的整个院子里都是柔和的清辉,郑棋元站在两三级台阶下,扭头去望徐均朔。 

“我挺喜欢你做饭的手艺的,”他顿了顿,补充说,“其实我也挺会做饭,可我只是喜欢做饭,不喜欢切菜备菜,不喜欢刷锅洗碗,所以为了避免这些,我很少会花时间呆在厨房。” 

“但如果你愿意料理那些的话,我想可能以后我会愿意多多露两手。” 

也不知道是谁先亲的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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